现在一般认为,违反前朝“旧例”屠杀废帝的历史第一人是宋武帝刘裕,其实并不是,汉赵武帝刘聪才是第一个。
在此之前,废帝一般都有一个比较好的结局,虽然当不成皇帝,但至少能够善终,甚至富贵一世。
比如,被王莽所篡的汉少帝,虽然一直被软禁,但直到王莽死也未杀他,新朝灭亡后刘玄甚至还“欲立为天子”。
比如汉献帝,不仅被封为山阳公,位在诸侯王之上,而且奏事不称臣,受诏不拜,风风光光的又活了14年。
禅位于司马炎的曹奂更是被认为史上结局最好的废帝,不但食邑万户,可以用天子旌旗,不称臣,受诏不拜,封国还一直传承到南朝齐才灭亡,比司马氏的国祚还长。
另外,兵临城下才投降的蜀后主刘禅、吴末帝孙皓也都得了个善终。
所以刘聪在俘虏晋怀帝司马炽后,一开始也并未想杀他,甚至对他还非常不错。
司马炽这个人本性不坏,八王之乱时,各个诸侯王纷纷为了一己私利争得是头破血流,司马炽是少数几个有实力却安于现状的王爷,当时他是车骑大将军、都督青州诸军事。但是他却一直未加入乱事,并且行事低调,史书说他不喜欢结交宾客,只热衷于钻研史籍,被时人称为贤王。
也因此,他才被成都王司马颖和河间王司马颙看上,先被立为皇太弟,后被立为帝。
晋惠帝死时,皇后羊献容并不认同司马炽,她暗接前太子司马覃入宫,想立其为帝,当时司马覃已经到了尚书阁,多亏侍中华混等阻止,司马炽才登上了皇位。
对于皇嫂的如此作为,司马炽并未记恨,登基后不但尊羊氏为惠帝皇后,还将其赡养于弘训宫,持礼甚恭。要知道在此之前羊献容已经被司马颖废过一次,司马颙掌权后,甚至还差点杀掉她。对于这样一位皇后,司马炽说废也就废了,并不会造成多么恶劣的影响。
他没有如此做,只能说明他权力欲不强,天性仁厚。
不过,司马炽本人也无多少雄才大略,而且性格还有些懦弱。
以他的实力以及在百姓群臣中的“威望”,本来可以做出一番事业,至少也能不甘于做一傀儡,但是无论是司马颖秉政还是司马越掌权,他都没有什么发言权,只是在最后“挣扎”了一把,当时司马越见洛阳的形势不妙,想率军返回东海,留司马炽以及晋室一众老幼在洛阳自生自灭,司马炽这才传檄讨伐司马越,兖州刺史苟晞等纷纷响应,结果司马越被吓死,亲信王衍率10余万晋军东归东海也在宁平城被石勒击败,西晋最后一支主要兵力被消灭,洛阳城破,司马炽自己也当了俘虏。
司马炽和刘聪早就相识,当年司马炽为豫章王时,刘聪和王济曾去拜见,两人还互相交换了辞赋,虽然交谈不深,但也算有些善缘。所以一开始,刘聪对当了俘虏的怀帝非常不错,先是封他为平阿公,后又改封为会稽郡公,而且刘聪还经常召见司马炽,与他谈起早年在洛阳的旧事。司马炽也表现的很谦卑。
史书中对二人的谈话有比较详细的记载:
刘聪:我曾经与王济到你那里,王济把我介绍给你,你说久闻我名,还把你写的乐府歌给我看。
司马炽:是啊,陛下当年给我看得是《盛德颂》,臣很赞赏。
刘聪:后来,你又领着我在皇堂射箭,我得十二筹,你和王济都得九筹,你送我柘弓、银研,你还记得吗?
司马炽:臣怎敢忘记,但恨当时没有早早地认识您的帝王之相。
刘聪又说:你家骨肉相残,怎么那么厉害?
司马炽:这大概不是人事,是天意,况且我家如能奉行武皇大业,各家和睦,陛下怎么能得到天下!
两人经常一谈就是几个时辰,甚至晚饭也顾不上吃。当时刘聪的后宫以“六刘”(太保刘殷的两个女儿、四个孙女)最为得宠,他居然把其中最受宠的小刘贵人送与怀帝。可见刘聪对这个早年的旧识还是有些感情的,并非完全是惺惺作态。
然而这相安无事的状态却在正月元旦的宴会上破裂。当时刘聪大宴群臣,命怀帝青衣行酒。青衣是卑贱之人的服色,行酒是侍者的活计,在座的许多晋朝旧臣见了,都痛心之至,其中庾珉、王隽等十几人还当场忍不住流下泪来。
其实,刘聪也未必是想羞辱怀帝,这应该是历代废帝都需要经过的一道步骤,就如当年的司马昭命人表演蜀地歌舞,就是要看一下蜀国旧臣以及刘禅的反应,当时蜀国旧臣也如今日晋朝旧臣一般难过留泪,但怀帝却没有当日刘禅那般急智或者狼心狗肺,他触景生情,潸然泪下,虽沉默不语,但难过之前溢于言表。
所以,刘聪见了,大为不满,认为晋朝旧臣依然感念故国,怀帝依然有相当大的影响力,于是不久,刘聪就借有人告发庾珉等私通晋阳刘琨的机会,将庾珉等十几人,连同怀帝一道,都给杀了。
在权利面前,亲人亦可杀,更何谈区区旧情了。
值得一提的是,刘聪原来送给怀帝的刘夫人依旧回到宫中做小刘贵人,恩宠依然。
可见,刘贵人还真是刘聪的心爱之物,他对怀帝并不完全是虚情假意,如果没有晋朝旧臣的那一出,也许怀帝还真不一定被杀。
大家以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