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红楼梦》能细读《芙蓉女儿诔》这样深奥、到处是偏僻字的古文,真叫我佩服。可如果只读《芙蓉女儿诔》,不读其他部分,还单挑出几个字来,评论“叫人恶心”,未免有标新立异、哗众取宠之嫌。
有位网友发文,批判“尤其‘娇喘细言’四字叫人恶心。而且在宝玉床帐里“娇喘细言” 的是袭人,与晴雯有什么相干?”
现代人多少受过小黄书的污染,开始我看到“娇喘”两个字时,也有不好的联想,还一度怀疑网友引文引错了。因为在我的印象里,宝玉对晴雯是尊重而不求占有的,哪怕要求一起洗澡也是孩子气的调侃,丝毫不涉狎邪。怎么会在祭文这么伤痛的作品里,出现这样的字样?
于是打开作品——不是纸质书,而是电子书,搜索了一下。发现八十回中,“娇喘”共出现了三次。
宝黛初见,宝玉眼中的黛玉:“泪光点点,娇喘微微。”
宝钗扑蝶,追了半天:“香汗淋漓,娇喘细细。”
再就是《芙蓉女儿诔》了:“桐阶月暗,芳魂与倩影同销;蓉帐香残,娇喘共细言皆绝。”
如果“娇喘”就是一般理解的、不可描述之事,那黛玉的“娇喘”和宝钗的“娇喘”又怎么解释?难道曹雪芹想把宝玉写成一个色情狂,见了一个漂亮女孩就往下三路去联想?
同样的情况还有“意淫”。现在人说到这个词,一般是指不敢行动、只在心里想象的“闷骚”。但是在《红楼梦》里,却是指不求占有、单纯的体贴怜惜,是一种非常高贵的品格。你要用现代人的思路,去套用警幻仙子说的话,那《红楼梦》也不是《红楼梦》,而是《情色红楼》了。
还回到“娇喘”上来。把《红楼梦》中三处“娇喘”对照来看,不难知道,这“娇喘”就是指女孩子轻柔的呼吸,跟“床帐里”不可描述毫无关系。
宝玉和晴雯相处五年八月,“玉得于衾枕栉沐之间,栖息宴游之夕,亲昵狎亵”,人家一起洗澡、睡一个被窝、以“亲昵狎亵”自称,却是清清白白、“竟还是各不相扰”的。
偏你看了个“娇喘”,就认定是三下路;不说自己思想龌龊,居然还敢批评“叫人恶心”?
真是无知者无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