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6年6月，袁世凯病逝，北洋军权失去了核心。自此，中国从名义上的统一，迅速陷入军阀割据的泥潭。原本同出一源的北洋军人，在失去袁氏威望约束后，纷纷各自为战，形成了皖、直、奉三大派系。可这样一支出自同门的军队，为何会在短短几年内分崩离析，刀兵相见？

北洋军

北洋军的起点要追溯到清末天津小站。那时，袁世凯奉命练兵，建立起一支以洋务训练、纪律严明的新式陆军。这支部队后来被称作“北洋新军”，是清廷最早实现近代化的军事力量之一。

在训练过程中，袁世凯实行严格的上下服从制度，并用赏罚与提拔建立个人威望。军中将士的荣辱升迁，与袁氏的喜怒密切相连。可以说，这支军队的凝聚力，建立在对“袁世凯个人”的依附之上。

随着袁世凯官至北洋大臣、再至内阁总理，最后登上大总统宝座，北洋新军的势力也随之扩展。其成员陆续分掌各地督军与军政要职，成为清末乃至民国初年的军政骨干。然而，这种“人身依附式”的军事体系，在袁世凯死后，便成为分裂的根源。

袁世凯死后，副总统黎元洪依法继任大总统，但他并非北洋系出身。北洋军内部自然不愿受其节制。此时掌握实权的，是陆军总长段祺瑞。段与黎元洪政见相左，“府院之争”由此爆发。黎元洪解散国会、罢免段祺瑞，引发了护法与讨袁余波未平的第二次政治风波。

段祺瑞虽重新掌权，却已难以服众。北洋内部原本依附袁氏的旧部，开始按地域、旧部关系自成派系。安徽出身的段祺瑞、徐树铮形成“皖系”；直隶籍的冯国璋、曹锟、吴佩孚组成“直系”；而东北的张作霖，则以奉天军为根基，打造出实力强劲的“奉系”。

自此，北洋军集团正式分裂。每一派既有共同出身，又有各自地盘与利益。军阀之间的政治合作与武装冲突，成为此后十余年中国政治的主旋律。

皖系

皖系军阀的核心人物是段祺瑞。段出身行伍，历任参谋总长、陆军总长、国务总理，执政期间主张“以武力统一全国”。

1917年，他击败黎元洪，逼其解散国会，并扶植“安福国会”，操控立法权，权势一时无两。段祺瑞的政策偏重强硬，倾向军事干政，并依赖日本贷款维系财政。

1918年，他命傅良佐南征湖南，触犯了直系的势力范围；1920年，直系与奉系联合发动“直皖战争”。皖系惨败，段祺瑞辞职下野，徐树铮流亡海外。此后，皖系势力迅速崩溃，只剩卢永祥据浙江、郑士琦守山东。

1924年，卢永祥在浙江被奉系击败，皖系至此退出历史舞台。段祺瑞虽在1924年短暂被请出主持“临时执政府”，但已无兵权，徒有虚名。

直系

皖系覆灭后，直系成为北洋政权的主导力量。冯国璋死后，曹锟成为名义领袖，而实际军事指挥权掌握在“学武出身、治军严整”的吴佩孚手中。

直系控制直隶、江苏、湖北等富庶省份，兵力达二十余万。吴佩孚崇尚纪律与士气，提出“以德服人”，一度深得知识界支持。

1922年，第一次直奉战争爆发。吴佩孚以快速机动的战术击败张作霖，奉系退守关外。直系势力达到巅峰，北京政府完全为其所控。

然而，权力的顶点往往也是衰败的起点。1923年，曹锟为竞选总统，以巨额金钱贿赂议员，史称“贿选总统”。此事震动全国，民心尽失。

1924年，第二次直奉战争爆发。战至关键时刻，直系将领冯玉祥突然倒戈，发动“北京政变”，囚禁曹锟。吴佩孚主力被击溃，直系势力土崩瓦解。

北伐期间，吴佩孚与孙传芳的残余部队又遭国民革命军击败。至1927年，直系彻底覆灭。

奉系

奉系军阀的崛起，源于东北的特殊地位。张作霖早年为绿林出身，后被袁世凯收编，逐步成为奉天督军。凭借辽沈、吉林、黑龙江的资源和日本支持，张作霖在北洋体系中独树一帜。

1918年，他以“援皖”为名夺取秦皇岛军械库，迅速壮大兵力。1920年助直系攻皖，积累实战经验。两年后在直奉战争中失败，退守东北，自称“自治”，借机休养生息。

1924年第二次直奉战争中，张作霖联合冯玉祥击溃直系，控制北京。此后，奉系势力扩展至河北、山东北部，号称兵力三十五万。张作霖任陆海军大元帅，权势不亚于当年的袁世凯。

然而，1925年部下郭松龄叛变，奉系一度陷入危机。日本关东军出兵干涉，叛乱才被平息。

1928年，南京政府北伐大军逼近。张作霖被迫撤出北京，乘火车返奉途中，在沈阳郊外皇姑屯被日军炸死。其子张学良继任，旋即宣布“东北易帜”，奉系名义上归属国民政府，北洋军阀时代由此终结。

地方军阀

在皖、直、奉三系争霸的同时，地方军阀也在各自地盘上割据称雄。

云南的滇系以唐继尧为首，凭借西南山地屏障与地方财政自给，在民国初年保持相对独立。唐继尧曾参与护法运动，支持孙中山。1927年被部下龙云推翻，滇系重新洗牌。

广西的桂系，最初由陆荣廷控制，势力延伸至广东。1921年被孙中山击败后衰落。1926年，李宗仁、白崇禧重新整合桂军，建立“新桂系”，成为国民政府中坚力量。

山西的阎锡山，则以稳健著称。他既与段祺瑞、又与张作霖保持表面友好，始终保持山西独立。阎锡山被称为“山西王”，是民国时期寿命最长的地方军阀之一。

北洋军阀的纷争持续十余年，根源在于清末以来“兵为将有”的军制遗留。袁世凯死后，没有中央军队能超越派系之上，地方军阀各自为政。

1928年，随着张学良“东北易帜”，南京国民政府实现形式上的全国统一，北洋军阀时代就此画上句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