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林外史》里,范进中举后突然疯癫,被胡屠户一巴掌打醒的情节,成了千古笑谈。可细想之下,这疯癫背后藏着的,是古代文人对功名的极致渴望。
范进考了大半辈子,从青丝考到白发,家里穷得揭不开锅,连老母亲都饿得眼冒金星。中举前,他是乡邻眼中的“废物”,连岳父胡屠户都能指着鼻子骂他“现世宝”。
中举对他而言,不是简单的“考中”,而是命运的彻底反转。在科举时代,举人可不是“学历”,而是实打实的“功名”,意味着从此踏入仕途,脱离底层。
按明清制度,举人可直接授官,虽多是县级小官,却已是“朝廷命官”。像范进这样的新科举人,最差也能当个县丞、主簿,相当于现在的副县长、县政府办公室主任。
这官职看似不大,权力却不小。县丞分管粮马、缉捕等事,在地方上是数得着的人物。放到现在,不仅手握实权,还能摆脱底层身份,住进官府宅院,俸禄虽不高却衣食无忧。
更重要的是,举人有“免税权”。中举后,乡邻会主动把土地“挂靠”在他名下,逃避赋税,而他坐收分成。这相当于突然拥有了稳定的“被动收入”,瞬间脱贫变富。
范进中举前,连买乡试报名费都要借钱,被人百般羞辱。中举后,张乡绅立刻送钱送房,乡邻纷纷巴结,这种天翻地覆的变化,换谁都难承受。
从心理学看,这是典型的“应激性精神障碍”。长期压抑、极度渴望的目标突然实现,大脑无法适应,就会出现认知混乱,表现为疯癫。
古代文人为何如此痴迷科举?因为对底层来说,这是唯一的上升通道。范进若没中举,可能一辈子饿死;中举后,却能让全家乃至宗族鸡犬升天。
对比现在,相当于一个底层打工人,突然中了千万彩票,还同时考上公务员,当上副县长。这种双重暴击,足以让任何人心态失衡。
范进的疯,也是对科举制度的无声控诉。多少读书人像他一样,把一辈子赌在科举上,赢则一步登天,输则潦倒一生,人性被制度扭曲得面目全非。
胡屠户的态度转变更耐人寻味。中举前骂他“尖嘴猴腮”,中举后夸他“天上文曲星”,这前后反差,正是世态炎凉的真实写照。
范进后来官至山东学道,相当于省教育厅厅长,主管一省科举考试。这对曾因没钱赶考而发愁的他来说,简直是梦幻般的人生逆袭。
放到现在,就像一个多年落榜的复读生,突然考上名牌大学,毕业后直接当上市教育局局长。这种跨越,足以让任何人激动到失控。
其实,范进的疯不是个例。史书记载,明清时有不少读书人因中举过度兴奋而发疯,甚至猝死。科举制度像个巨大的漩涡,吞噬着无数文人的青春与心智。
范进被打醒后,很快适应了举人的身份,变得世故圆滑。他不再是那个唯唯诺诺的穷书生,而是学会了官场的应酬与算计,完成了从“疯癫”到“清醒”的蜕变。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极端的欲望与长期的压抑,足以摧毁一个人的理智。范进的疯,既是个人的悲剧,也是时代的缩影,至今读来仍让人唏嘘不已。
若把范进的经历放到现在,面对从天而降的权力与财富,又有多少人能保持清醒?或许,我们嘲笑范进的同时,更该反思欲望对人性的考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