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3年3月20日，美国空军对伊拉克发起了代号为"斩首行动"的空袭。在巴格达执掌权柄达24年之久的伊拉克总统萨达姆·侯赛因知道末日终于来临。

经历了10多年的制裁之后，伊拉克虚弱的经济、军事实力和当年海湾战争时期今非昔比，美国的相对力量却达到了冷战结束后的巅峰。

战争没有得到联合国的授权，美英联军直接单方面行动，剑指巴格达，脆弱的伊拉克防线一触即溃，王座下的基石随之摇摇欲坠，发出刺耳的哀声。

4月初，美军已经攻入巴格达城中，无论萨达姆如何对市民摇唇呐喊要血战到底，作为老练的政治家，他自己对局势比谁都清楚。

美军进城第三天的一个黄昏，萨达姆开车载着自己心爱的两个儿子乌代和库赛穿行在巴格达迷宫般的小巷。

沉痛地反复对儿子们说："一切都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你们要尽快离开巴格达，保护好自己。"

小儿子库赛哭着请求和父亲一同前行，他是执政的阿拉伯复兴社会党副总书记，萨达姆早已内定的接班人，如果没有美军，他将会是未来的伊拉克总统。

大儿子乌代的反应则更为微妙一些，他曾经也是萨达姆的接班人，但是在遭遇了一次暗杀之后落下终身残疾，导致"太子"之位逐渐转移到弟弟手中。

然而此刻已经没有留给父子们争论的时间，萨达姆否决了库赛的请求，反而再三叮嘱他们必须分头逃亡，这样才能有最大几率保存性命。

决定做出之后，父子很快就各自逃命去了，萨达姆回到自己的家乡提克里特躲藏，乌代和库赛先是在巴格达附近的一个农场躲了一阵子，后来又不知所踪。

谁知伊拉克战争开战3个月后的7月22日，美军集结200多人对伊拉克第二大城市摩苏尔市区的一幢高档别墅发起围攻。

在长达6个小时的交火和轰炸之后，美军从废墟中拖出4具血肉模糊的尸体，经萨达姆机要秘书辨别，他们正是乌代、库赛两兄弟和一名保镖，以及萨达姆最宠爱的小孙子，殁年14岁的穆斯塔法。

曾经在伊拉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王子"们，结局如此凄惨不禁让人唏嘘不已，他们为何会落得这样的下场呢？

此外明明萨达姆已经叮嘱儿子们要分头隐匿，为何兄弟俩最终躲在一处，被一网打尽呢？细究起来，悲剧的根源恐怕还要回到萨达姆自己身上。

性格迥异的王子们

自1979年上台掌握伊拉克生杀大权起，在24年间，萨达姆历经多次暗杀、叛乱而不倒，两伊战争和海湾战争的巨大损失，也没有撼动他在国内的掌控能力分毫。

在这样强大的父亲笼罩之下，萨达姆的两位儿子从出生起，就是不折不扣的人上人。长子乌代·侯赛因于1964年出生，依照阿拉伯传统，他本是父亲理所当然的第一继承人。

只是从小就无人敢教管的乌代长大之后性格十分残暴，不论亲疏，只要他稍不如意，就会有人大祸临头，甚至失去生命。

萨达姆有一位忠心耿耿的保镖卡迈勒，追随左右多年，还不顾生命危险负责为萨达姆尝试食物中是否含毒。

只是因为有一次把一个女人推荐给萨达姆，就被乌代用棍子砸死。事后萨达姆十分震怒，下令将乌代软禁一个多月，后经约旦国王说情才得以开脱。

不知道是否是因为这个卡迈勒的遭遇，萨达姆的两个女婿、同样来自提克里特的卡迈勒兄弟最终出走伊拉克。

萨达姆费尽心思将他们从约旦骗回国内，旋即又处死了这两个"叛徒"。而导致翁婿反目的直接诱因，正是乌代对妹夫们能力和地位的不满，暗中作梗，放出对他们不利的谣言，从而把他们逼出伊拉克。

这一事件在萨达姆家族内部造成了巨大裂痕，萨达姆的两个女儿长女拉加德和次女拉娜和父亲疏远，对哥哥乌代更是恨之入骨。

骨肉至亲尚且如此，对于地位低微的伊拉克百姓来说，乌代"狼"的绰号更代表着噩梦。

在普通伊拉克人民遭受美国禁运制裁，缺食少医的日子，乌代居住的宫殿里依旧奢华糜烂，宫殿的墙壁挂着无数昂贵的油画。

私人动物园里饲养着狮子老虎等珍禽异兽，整个建筑里有数十们随从小心翼翼伺候着这位为了私欲从不节制的花花公子。

在乌代宫殿的附楼里住着他从各处掳掠来的美女——被乌代看上的女子是不可能逃脱的，无论她是否已有夫婿——几乎天天都要陪他享乐。

而乌代为了保持新鲜感，从不和同一个女孩度过三个夜晚以上。至于房中满仓的美酒、仓库里的高档跑车相比之下都不算什么。

就连对于普通人来说可以换取救命物资的美元纸钞，在乌代这里也不过是点燃雪茄的引子。

更为恶劣的是乌代残忍的品行。

在他的眼中，对于家人之外从无尊敬可言。他可以为了些许小事就动用刑罚折磨虐待别人取乐，死在他不计分寸恶行之下的随从不下上千名之多。

在他掌管的伊拉克奥委会，输掉比赛的运动员将会面临拷打、监禁甚至谋杀的命运。在这个准监狱里，本该在赛场上争夺荣誉的健壮肌体却被铁尺拷打，被锁住双脚罚站，被拖行于步道；糜烂的伤口还被淋上小便方便感染发炎。

这些令人发指的罪恶使得乌代在伊拉克党政军上下树敌无数，1996年12月，在亲妹妹拉加德和拉娜的暗中协助下，乌代遭受敌对势力暗杀。

虽经全力救治保住了性命，却留下了中风、脑损、左腿萎缩等终身残废。此后乌代失去了萨达姆的宠爱，从权力继承顺序上逐渐下降。

相比哥哥，出生于1966年的次子库赛·侯赛因要稍微好一些。性格内向沉稳的库赛不像乃兄那般行事张扬。

在乌代遇刺之后，他主管了负责保卫萨达姆家族和政府高官的安全组织，还领导着伊拉克最精锐的武装"共和国卫队"和负责镇压叛乱的"萨达姆敢死队"。

除了军事大权之外，他也负责掌管政府的经济事务，特别是对于石油和金融交易的监督。

到了2000年萨达姆正式在家族内部会议将库赛确立为接班人之后，库赛更是把全国的情报机构也牢牢抓在手心，权势连其兄乌代都望尘莫及。

有意思的是，在萨达姆宣布完接班人的讲话结束时，库赛竟然在座位上一言不发，十分冷静。

实际上，库赛对于父亲的崇拜是发自内心的，父亲是他唯一的偶像，他竭力在生活和行为上处处以父亲为标准，几乎到了模仿的地步。

身有洁癖的库赛，除了父亲之外不允许别人随意接触自己的身体，他也不会对晚会上的美女有除了欣赏之外的肌肤之亲，他看不起哥哥那不思进取和美女厮混的生活状态。

这样和兄弟天差地别的性格获得了萨达姆的青睐，库赛成为了仅有的能无需检查便面见萨达姆的人，他也掌握着萨达姆的每日行踪。

而世界上能知道这个秘密的另一个人是萨达姆的秘书艾哈迈德。尽管库赛没有乌代那样恶劣的缺陷，执掌军事和情报工作要求他必须冷酷无情。

在一次镇压叛乱行为时，库赛处决了上千人的性命，还亲自开枪射杀了其中的几十个。伊拉克老百姓对于这位深不可测又无法亲近的王子，冠以"蛇"的绰号。

政权倒台，走投无路

两兄弟那不可挑战的威势随着美军的节节胜利土崩瓦解了，在萨达姆认输的谈话之后，两人不得不寻找退路。

乌代对自己平日作恶多端的后果心知肚明，他无法相信任何人。巴格达陷落前几天，他派遣自己最信任的保镖兼新闻秘书沙巴恩前往约旦购买逃亡用的越野车，哪知对方却一去不返。

乌代暴跳如雷，下令拘捕沙巴恩的家人，同时又派出十几名保镖前去追杀他。习惯了高高在上的乌代对于这些保镖也是通过恐吓家人来保证他们执行任务。

可想而知，现在已是落水之犬的乌代随时都处于被出卖的风险中，出逃前，乌代为了防止行踪泄漏，杀死了跟随自己的17名保镖，彻底成了孤家寡人。

不过乌代没有忘记自己堆积如山的财富，他用一辆垃圾车装满了珠宝和先前用来点雪茄的美元来保证逃亡路上的挥霍。

东躲西藏的乌代身边只剩下了一名保镖，没有人肯帮助他，没有人肯收留他，不过以乌代的性格，恐怕到了这般田地，也是不知悔改的。

库赛请求跟随父亲西逃未果，作为军事情报负责人，他必须担当起指挥忠于萨达姆的三万五千多抵抗人员的任务。

由于躲避搜查一边暗中指挥的巨大压力，库赛对于亲情有了前所未有的转变，所以当乌代找到自己哀求时，库赛不顾父亲的教诲收留了他，两人一起指挥对美军的游击战。

况且乌代的继承人身份被自己夺走之后，对父亲萨达姆暗生怨恨，美军没有攻打伊拉克之前已有可疑动向。

如果此番难以承受压力对父亲做出不利举动，将会造成严重后果，收留乌代也可以起到监视他的作用。

亲戚的收留竟然成为一条死路

就在乌代和库赛焦头烂额、心力憔悴之际，北方的摩苏尔，伊拉克第二大城市传来了一则令人振奋的消息：两人的生母萨吉德和妹妹们正躲藏在亲戚纳瓦夫·扎伊丹家中，邀请乌代前往团聚。

山穷水尽的乌代自然是喜不自胜，立即安排保镖前往扎伊丹的别墅谈判，在取得可信的消息之后，扎伊丹甚至承诺帮助他们流亡土耳其或者叙利亚，稍后库赛也知晓了这一情况。

事后据扎伊丹回忆，当天他开门突然发现乌代和库赛站在门外，乌代在自己面前打开一皮箱美元，让自己想要多少拿多少，同时也警告自己，如果像美军告密就会杀死他全家。

扎伊丹把两人引进屋内，他们果然见到了自己的母亲和姐妹们，家人难得团聚的喜悦让两人的戒备之心大为放松，把扎伊丹家当成了安稳的藏身之所。

况且身为萨达姆表兄弟的扎伊丹正是靠着萨达姆才发家的，他理所应当在今天知恩图报，照顾好自己的表侄。

事实证明离开萨达姆的卵翼，乌代和库赛的阅历简直肤浅得可笑。扎伊丹的确靠着萨达姆表兄弟的身份四处招摇，招揽了不少生意，积累了财富。

但实际上扎伊丹也对萨达姆和他儿子的权势心生畏惧。萨达姆曾经把扎伊丹的一个亲戚投入监狱，对此耿耿于怀的扎伊丹视为家族的耻辱。

敢怒不敢言的他对乌代和库赛也就没有什么好感，他在对邻居的谈话中丝毫不掩护两人的身份行踪，对自己的女眷也表达出对于不速之客的厌恶。

更何况，在美军的悬赏表上，乌代和库赛各有高达1500万美元的赏金，身为商人的扎伊丹要对这份诱惑保持定力，实属不可能之事。

很快，扎伊丹就接触到了美军，在经过谈判之后美军答应了扎伊丹让无辜的萨达姆妻女安全离开伊拉克，到阿联酋避难的请求。

阿联酋应约派出特使，来到摩苏尔在乌代和库赛面前带走了他们的母亲和三个姐妹。乌代和库赛似乎直到此时仍然没有意识到形势不妙。

在解决了后顾之忧后，7月22日扎伊夫配合美军上演了一出"被捕"的戏码，美军随后把乌代和库赛团团包围在屋内。

两人和保镖使用轻武器和美军对射6个小时，库赛14岁的儿子穆斯塔法也抄起武器抵抗，美军招来直升机轰炸屋顶，一片火光之中，萨达姆复兴的希望被彻底斩断，14岁的穆斯塔法和父辈玉石俱焚。

这起悲剧的起因，萨达姆对儿子们自小性格上的缺陷不做教育，反而放纵的行为毫无疑问难辞其咎。在父亲长年的荫庇之下，暴行造成的后果被长期掩盖着没有发作。

等到美军入侵，权力一夕之间倾覆，失去民心又缺乏识人之智的乌代和库赛根本没有太多地点可以藏身，最终一起葬身于美军战火之下，还连累了未成年的孩子。

文/文史旺旺